165、俞君祺說,過去在姚巡撫的官署,住在一小屋裡,每在燈前月下,剛睡醒時,恍惚見人影在桌旁,睜開眼又什麼都沒有,自以為是眼花,但不應應該夜夜都眼花啊。後來假裝睡著等著偷看,卻是一粗使丫環,冉冉地從壁角出來,側身傾聽良久,才敢稍稍移步。俞略微動身,丫環就已縮回去了。俞這才醒悟到幽魂滯留在這裡不能走,又怕人不敢靠近,用心也良苦。俞因此心想她不是作怪,何必逼近使她不安,不如搬出去。俞才一動念,已仿佛見到她在遠處向他禮拜。可見人心一動,鬼神都知道。就像被眾人監視,難道不是嗎?第二天就找借口搬出去了。後來在我的幕府中,才說出實情,他說:“不想驚嚇到主人啊。”我說:“先生一生缜密,但只是沒有了結這件鬼事。後來必定還有居住的,就辜負這一拜了。”

  166、青縣有一農家,有病不能勞作,將要餓死,想賣妻子希望這樣都能活下來,妻子說:“我走了,夫君怎麼自理,而且錢用完了還是餓死,不如留下我照顧夫君,這樣飲食醫藥能夠照看,或許有希望重生,我不過做娼妓罷了。”後來十多年,妻子病重臨死,昏絕又醒來說:“剛才恍惚中到冥司,冥官說娼女應當墮落為鳥類,因為我一念不忘丈夫,還可以生到人道啊”。

  167、王符九說,鳳凰店的民家,有小兒拿他母親的鞋子玩,遺忘在後園的花架下,被他父親撿到,婦人大受斥責和質疑,沒有辦法表白,打算上吊。忽然他家狐狸作怪大鬧,婦女近身的東西,都被偷走扔到別處,半月多才消停。丟鞋的疑問,於是不用辯解就明白了。但是狐狸好像是暗中為這婦人開解,不知為什麼,有人說:“那婆婆性情嚴厲,有丫環與人私通懷孕,害怕受罰要上吊,婦人偷了後園的鑰匙讓丫環逃走,有這樣的陰功,所以神靈派遣狐狸救她吧?”又有人說:“既然是神靈護佑,為什麼不派遣狐狸先收藏鞋子,不是更沒有痕跡嗎?”符九說:“神靈正是要有良跡,好表明因果啊。”我也以為符九的話是對的。

  168、先外祖母曹太恭人,曾經對先太夫人說:“滄州有官宦家的婦人,不受丈夫恩愛,郁郁寡歡成了心病,性情古怪,夫妻更不和諧,這時有高修行的尼師來附近,就去問因果,尼師說:‘我不是冥官,不能查看配偶的檔案啊,也不是佛菩薩,不能照見過去現在未來三生啊。但是因緣的道理,我是知道的了。那因緣沒有平白無故結合的啊。大概是因恩情結合的必定相互歡愛,因怨仇結合的必定相互沖突,又有不是恩情不是怨仇,也有恩情也有怨仇的,必是負心欠債使雙方相互抵償啊,就是這樣而已。你們夫婦,難道是因怨他結合的嗎?這是天定的啊,不是人為的啊,雖然如此,天定勝人,人定也勝天。所以釋迦牟尼佛創立佛法,允許人忏悔,只要消除你的好勝心,收斂你的傲氣,逆來順受,用情感化而不用理爭執,做好你的本分,孝順公婆,和睦姐妹,恩待侍妾丫環,這些事全在我,而不是在別人,這樣也許可以挽回吧?只是問過去的因果,沒有用啊。’婦人聽從尼師的話,果然和好如初。”先太夫人曾經用這件事勸告媳婦們說:“這尼師說的,真是閨閣中解冤神咒啊。信心行持,沒有不靈驗的,如果還有不靈驗,那是行持不夠罷了。”

  169、烏魯木齊的軍吏茹大業說,古浪回民有占踞佛殿喝酒賭博的,寺裡僧人孤單力弱,不能抵制他們。一天夜裡正喝得起勸勁,一人伸拇指呼叫:“一!”突然有大拳頭,如五斗籮筐那麼,從門外伸進來,五指一齊張開,狠狠地大叫道:“六!”舉掌一拍,燈燭滅了桌子粉碎,十多人都嚇昏了。到天亮,才各自漸漸蘇醒,從此不敢再來了。佛對於眾生沒有計較心,難道是護法善神的示現嗎?

  170、獻縣刑房吏王瑾,初任職時,接受賄賂,想要開一樁殺人罪,正要提筆起草,紙忽然飛到屋頂上,旋轉不下來,從此就不敢枉法貪錢了,常把這事勸戒同事,從不隱諱。後來一生溫飽,到老善終。又有一吏常常受賄在文上作弊,也是亦一生沒有禍患,但是他的三個女兒都淪為娼妓,他的二女兒有事被官府打板子,執行伍長告戒他的手下說:“這是某師傅的女兒(土語管吏叫師傅),要打輕一點。”二女兒挨打後,對鸨母說:“若不是我父親曾經做過官吏,我今天就完蛋了。”可歎啊!她哪裡知道她父親不做官吏,今天就不會挨打了。

  171、有富家子弟病危,昏死後又醒來,對家人說:“我的魂到冥司了,我曾經捐錢救活兩條命,又曾經強搶某女啊,如今被我救的在冥司寫訴狀保我,而某女的父親也投訴爭辯,還沒有判決,我先回來了。”過了兩天,又昏死然後又醒來說:“我不行了,冥官認為強搶女子是大惡,救活人命是大善,可以相互抵銷,冥王認為救活人的命,而又強搶某女,可以允許抵銷。但是現今被搶的是這個人的女兒,而被救的是別人的命,用別人活命的恩德,回報這個人女兒被搶的仇,怎麼說得通呢?既然善業本來重要,不可以全部銷除,不如冥司不賞不罰,就安排在來生有恩報恩,有怨報怨好了。”說完就死了。歐羅巴的書沒有佛家輪回的說法,而有天堂地獄,也是善惡不能相互抵銷,這是斷絕惡人向善的路啊。大概善惡可以抵銷,而恩怨不可以抵銷,所謂冤家債主,必須是本人了結啊。尋常的善惡可以抵銷,大善大惡不可以抵銷,曹操贖回蔡文姬,不能不說是義舉,怎麼能抵銷謀篡皇位殺害皇帝的罪呢?曹操雖然沒有篡位,但是拿周文王比自己,他的志向就是篡位啊,只是怕大家議論罷了。至於未來生中,人未必能相遇,事情未必就相等,所以因緣湊合,也許是在幾世以後了。

  172、滄州有一游方的尼師,就是先前為某夫人解說因緣的啊。她不許婦女到她寺院,而她願意到別人家,雖是小家小戶粗茶淡飯供養,也欣然前往,她不勸婦女布施,只是勸人存善心,作善事。外祖雪峰張公家有一范姓女僕,布施布一匹,尼師合掌感謝,放到桌上,過片刻又拿起來交給這婦人說:“施主的功德,佛已鑒察了,既然布施給我,布就是我的。現今已是九月,剛才看見你婆婆還是單衣,就讓我送給你婆婆吧,為你婆婆做一件棉衣,可以嗎?”范婦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低頭冒汗。姚安公說:“這女尼卻是深得佛心,可惜閨閣多有傳聞她的轶事,竟然沒有人能說出她的名字。”(范婦也沒有做錯)

  173、有某甲娶他奴僕的女兒為妾,奴僕不願意,但也無可奈何了。某甲隸屬旗籍,他自己也有主人。某甲娶妾後生一女兒,十四五歲時,他的主人聽說他女兒很漂亮,也要娶他女兒為妾,某甲心裡不願意,也是無可奈何了。某甲長歎道:“不生這個女兒,就沒有這事啊。”他妻子說:“不娶僕女,自然不生這個女兒了。”某甲頓時呆住了。又我親戚中有一女子,天天在背後說她嫂子壞話,使她嫂子受指責不得安寧。到了她出嫁時,也被小姑毀謗,天天受指責就像她嫂子一樣,回娘家對她嫂子哭泣說:“今天才知道媳婦難當啊。”天道是有報應的,難道不真確嗎?又一少年喜歡偷窺婦女,窗孔門縫,千方百計去看。有一天喝醉後睡下,有人戲弄他用膏藥糊他的眼睛,醒來覺得眼睛腫痛不可忍,急忙揭去,眉毛及睫毛都拔掉了,而且糊的膏藥就是他自己收藏的媚藥,藥性很猛烈,眼睛受薰烤,最後漸漸失明了。又有一朋友好排擠別人,來回播弄事非,能使如膠似漆般親密的人變成冰炭不容的仇人,一天夜裡因酒後口渴,要喝冷茶,杯中先掉進一蠍子,突然螫了他的舌頭,潰爛成瘡,雖然不致命,但舌短而生硬,說話不再那麼痛快了。這也像是有什麼故意安排的,不是偶然啊。

  174、舅祖陳德音家,有丫環厭惡貓偷吃東西,見到就打,貓聽到她的笑聲就逃避,有一天,舅祖母郭太安人叫她看守屋子,她閉門睡了一會兒,醒來發現盤中少了幾個梨,旁邊沒有別人,貓犬又沒有吃梨的道理,她沒辦法解釋,就挨了狠狠的打。到了晚上,忽然在灶中發現梨,覺得很怪。細看每個都有貓爪齒痕,才醒悟到是貓故意叼走,使她也因為偷吃挨打啊。“蜂虿有毒”(比喻雖小不可輕視),確實啊!丫環憤怒,想要再打貓,郭太安人說:“絕沒有縱容你殺貓的道理。貓被殺了,恐怕冤冤相報,不知又變出什麼怪了。”這丫環從此不再打貓,貓見這丫環也不再躲避。

  175、桐城的姚別峰,會作詩,書法模仿趙吳興(南宋書法家趙孟頫),神態逼真,曾經臨摹吳興體作偽,薰黑紙張,賞鑒家也分辨不出來。與先外祖雪峰張公交情好,往來常住他家,動不動就是十天半月,後來聽說去觀潮被淹死水中了,外祖很悼惜他。我小時多見他的筆跡,可惜年幼不知留意,竟忘了他的本名了。舅祖紫衡張公,曾經請姚寫字,住在宅西的小園中,一天晚上月色明朗,見窗戶上有女子的影像,出去看又沒有人,四周張望園內,似乎有翠裙紅袖,隱隱的在樹石花竹間,到東邊,她就在西邊,到南邊,她就在北邊。在園裡轉了半夜,始終不能看清楚,最後累到回去休息,聽到窗外說話:“先生為我抄寫《金剛經》一部,我就相見拜謝。不過七千多字,先生肯答應嗎?”姚本來好事,急忙問:“你是誰?”沒有回應了。姚正好有宣紙素冊,第二天放下其他筆墨,一意抄寫經書,寫成後,燒香供在桌上,等她來取,夜裡巳經消失了。第二天晚上,姚徘徊怅望,果然見女子冉冉從花叢外面來,叩頭到地上,姚正要出手牽引,她挺然起立,雙眼上翻,胸前血跡淋漓,卻是自割喉嚨的鬼啊。姚大叫驚倒,僕人聽到聲音拿燈燭來看,已不見女子了。姚恨被鬼欺騙,雪峰公說:“鬼說拜謝,已經拜謝了,鬼沒有欺騙先生,是先生自己有妄想,與鬼有什麼關系?”

  176、貢生於南溟說:人生的苦樂,都沒有盡頭,人心的憂喜,也沒有一定的章程,曾經經過極樂的境界,稍有不舒適就覺得苦,曾經經過極苦的境界,稍得寬松就覺得樂了。曾經在康寧屯教書,住房低矮,幾乎抬不起頭,門沒有簾子,床沒有帳子,院落沒有樹,久旱炎熱,就如坐在蒸鍋上,中午解開衣服小睡,蒼蠅擾擾又睡不著,煩躁得實在不可忍耐,自認為這是猛火地獄啊。這樣很久,困極了才睡去,夢見坐船去大海中,飓風突然大作,天昏地暗,風帆摧斷,嚇得心膽碎裂,頃刻間船翻覆沒,忽然好像被人提出水面,扔到岸上,然後有人拿繩索束縛,關在地窖中,黑暗看不見東西,呼吸也困難,恐怖焦急,不是語言能表達的。不久聽到耳畔有呼喚聲,霍然睜眼,卻仍然臥在三腳木榻上,覺得四體舒適,心神開朗,如在蓬萊方丈中一樣。當晚月色明朗,與弟子散步在河邊,坐到柳樹下,講起這個道理,微微的聽到草叢裡歎息道:“這話有道理,我們沉淪在水裡,終究勝過地獄中的人。”

  177、臨清的李名儒說,他家鄉的屠戶買一頭牛,牛知道是屠宰,拉著不肯向前,鞭打就橫著跑,力氣快用盡,才強拖走起來。牛經過一錢莊,忽然向著大門彎屈兩腿跪下,淚不停地流,錢莊的人憐憫它,問知價錢八千,要按價錢贖買,屠戶恨它太倔強,堅決不肯賣,再加點錢,也不願意,說:“這牛可惡,必須殺了它才甘心,就是一萬貫也不賣。”牛聽了這話,自己猛然跳起來,隨屠戶走了。屠戶煮牛的肉在鍋裡,然後去睡覺,五更時自己起來去開鍋。妻子怪他去了不回來,感到奇怪就去看,原來屠戶卻已經自己掉進鍋裡了,腰以上與牛都煮爛了。凡是有生命的,沒有不怕死的,不因為它怕死而憐憫它,反而因為它怕死而氣憤,牛的怨毒,就多過平常幾倍了。因為厲氣重,報應不轉身就來了,也是必然的啊。先叔儀南公,曾經見屠戶許學牽一頭牛,牛見到先叔下跪不起,先叔贖買後,交給佃戶張存,張存養了幾年,那牛耕田種地,用力比別的牛加倍,那麼恩怨分明,動物尚且知道,人可以不深思嗎?

  178、虞惇說,落星石的北邊有漁梁,當地人世代因此受益,每年都要祭祀漁梁神,偶然有人教他們毒魚法,用芫花汁灑在上流,下流的魚蝦就都死了浮出水面,這樣得到的魚超過網撈十倍,試驗效果很好,因此搭茅棚在上流,天天用這辦法。一天中午,黑雲從龍潭猛然湧出,狂風驟雨,雷火閃電,把茅棚燒為灰燼,眾人害怕才停止毒魚。打漁的方法,從伏羲時代就有,但細密的網不用,因為有仁政啊,斷流捕漁,聖人尚且憎惡,何況殘忍暴虐,滅族捕殺呢?惹怒神靈也是當然了。

 

  179、梅村說,有個姜挺是做販布生意的,常帶著一只花狗在身邊,有一天獨自行走,途中遇到一老頭叫住他,姜問:“我們不相識,為什麼叫我?”老頭猛然叩頭咚咚響,說道:“我是狐狸,過去生欠先生的命,三天後先生會指使花狗咬斷我的喉嚨,命數已定,無法逃脫,但是我心想事情已隔一百多年,先生轉生為人道,我墮落為狐狸,非要追殺一狐狸,對先生有什麼好處呢?而且先生已經不記得以前被殺的事,偶爾殺一狐狸也沒什麼快樂,我願把我女兒獻出來贖命可以嗎?”姜說:“我是不敢引狐入室,也不想乘人之危搶奪別人的女兒,要寬恕就寬恕你吧,但是怎麼防止狗不咬你啊?”老頭說:“先生只要寫一書帖,說‘某人過去欠的債,自原銷除’,我拿去告訴神,狗就自然不咬我了。冤家債主,化解須要本人同意,神就不干涉了。”姜正好帶有紙筆,當即寫一帖給他,老頭歡喜跳躍走了。後來過了七八年,姜販布坐船渡大江,突然遇到暴風,船帆不能降落,船就要翻了,見有一人直沖上船帆的桿頭,扯斷繩索,船帆落下來,姜望去像是那老頭,轉眼已經消失了。都說是這狐狸能報恩,我說:“這狐狸沒有辦法救自己,能在數千裡外救別人嗎?這是神因為姜有護生放生的行為所以延長他的壽,就派遣這狐狸救他罷了。”

 

  180、北方的橋設置欄桿,為防止失足而已。閩中多雨,都在橋上蓋屋子,為了庇護行人。邱二田說,有人夜裡遇到下雨,跑到橋屋裡坐,有一官吏帶著案卷,與差役押著數人躲在橋屋下,枷鎖亂響,那人知道是官府的囚犯,但害怕不敢靠近,只是畏縮在一個角落裡。一囚犯大哭不止,官吏叱責道:“這時知道害怕,何不如當初不作呢?”囚犯哭著說:“我被我的老師誤導了,我的老師每天講學,凡是鬼神報應的說法,都斥為佛家的妄語,我信他的話,自以為能算計,巧妙彌補,那種種的唯所欲為,可以終身不敗露,百年以後回歸太虛,渺渺茫茫,什麼毀謗贊譽都聽不到了,有什麼害怕而不放縱自己的心意呢?不料地獄不是假的,冥王果然真有,這才知道被老師賣了,所以後悔而悲切啊。”另一囚犯說:“你的墮落是由於信儒,我卻是信佛失誤啊。佛家的說法是,雖然造惡業,功德就可以消滅。雖然墮地獄,經忏就可以超度,我以為生前焚香布施,死後請僧人持誦,都不是我的能力不能辦,既然有佛法護持,那就無所不為,也不是地府能治罪的。不料所謂罪福,卻是論作事的善與惡,不是論捨財的多少,金錢白花了,懲罰難逃,如果不是仗著有佛的原故,又怎麼敢放縱到這種程度呢?”說完大哭,其他囚徒出都痛哭,這才知道他們都不是人啊。要知道儒家六經都還在,並沒有說沒有鬼神;佛教三藏所談的,也沒有說憑著功德可以去作惡不受報,也不是因為有經忏布施超度就可以放縱胡為啊,是他們自己沒搞清楚,真是愚蠢到極點了。

 

  181、翰林編修裘超然說,楊勤悫年幼時,到鄉間私塾上學,有綠衫女子,時不時在牆的缺口處窺探,有時偶然避開,也要回眸一笑,如果與她目光對接,楊始終不亂看。有一天女子撿石塊投擲楊說:“這樣漂亮的皮,卻裹著癡骨。”楊拱手對她說:“鑽洞打牆,我實在不理解,去另找不癡的怎麼樣?”。女子忽然瞪起眼睛說:“你這樣狡黠,怎麼能要你的呢?就等來生吧。”散開頭發吐舌而去,從此不再見到了。這說明立心端正,雖然是冤鬼也無可奈何。又可以看出一代名臣,在童稚的時候,已經樹立品格了。(但不知來生如何化解冤鬼啊)

 

  182、康熙末年,河間縣張歌橋地區,有叫劉橫(念去聲)的,因為他強悍,得這個稱呼,不是他的本名。當時遇上河水暴漲,小船運載過重的,往往沉沒。劉偶然看見河中一婦人,抱著截斷的船橹浮沉在波浪中,號叫求救,眾人沒有敢去救援的,劉獨自奮勇說:“你們不是大丈夫,哪有見死不救的?”自己劃小船,追了三四裡遠,幾乎翻船幾次,終於救起婦人,婦人過一天生一孩子。一月後,橫忽然病了,就叫妻子處理後事,當時還能行走,眾人都奇怪。劉歎息說:“我的病不能好了。我救婦人的當天晚上,恍惚夢見到一官府,差役領我進去,官員拿出檔案給我看說:‘你平生作惡種種,應當在今年某天死亡,墮落為豬身輪回五世,受屠宰的刑罰。幸虧你一天救活二命,有大陰功,在冥間的律法應當延長壽命二十四年,現今銷除壽數,用來抵償業報,仍按原來注定的死期死亡。因為期限就要到了,恐怕世人不明白,懷疑做這樣的善事,反倒短命,所以叫你來證明,使人知道原故。今生的因果都完結了,來生可以再努力啊。’醒來後心裡厭惡,沒有告訴別人。如今到期果然病了,還有希望活嗎?”結果就真是如他說的。可見神理分明,絲毫厘不差,加減乘除,總是綜合幾世而計算的,不要以為偶然不靈驗,就以為天道無知啊。

 

  183、老儒生周懋官,有南方口音,不記得他是哪裡人,總是考不上科舉,流浪困頓,曾經往來周西擎、何華峰家。華峰本來也姓周,也許和二位是親戚吧?乾隆初年,我還見過他,拘謹遲鈍,是個古君子啊。每次應試,或者因為筆畫的小小失誤被剔除,或者已經考過卻因為一二錯字被落選,也有遭到吹毛求疵,如題目寫曰字,偶爾稍微細長就被誤當作日字剔除;寫己字,末筆偶爾筆鋒冒出一點,就被誤當作已字剔除,這樣尤其抑郁不平。有一天,焚燒投訴的文書給文昌祠,訴說平生沒有作過惡,卻橫遭壓制。幾天後夢見紅衣吏領他到一大殿,神根據案卷說:“你的功名坎坷,就亵渎明神,只是懷恨抱怨,不知因果。你前世本是部院官吏,因為你狡黠舞文弄墨,所以罰你今生成為書癡,絲毫不懂世事;因為你好指責文章,雖然明知沒錯,卻花言巧語百般挑剔,這樣要挾貪取錢財,所以罰你今生處處因為字畫遭到排斥。”神又指案卷給周看說:“你因為曰字被剔除的這個官員,前世是福建駐防音德布的妻子,是個守節操的老寡婦,因為表彰她的文書裡寫音為殷,是音譯的諧聲字,本來沒一定,你反復批駁,來往再三,使她窮困孤寡的人,得到建牌坊的錢,還不夠路費;你因為已字被剔除的這個官員,前世因為守孝期間任知縣,本來任職三年零一月,你勒索不成,把他的檔案三字改為五,一字改為十,又按五年零十月計算,就要另案處分。等到審查清楚,發現原文錯誤,已經耽誤一年多了。因果業報糾纏不止,今生相遇,你有什麼冤可告呢?其他種種不順,都是有過去世的原因,不能給你細說,也不可以給你預先洩露。你應該委曲順從,不要再吵鬧。若是不信,那缁袍僧人黃冠道士們,還會有為難你的,就可以完全明白了。”說完驅逐出來,霍然而醒,實在不明白缁袍黃冠的話什麼意思。當時正住在佛寺,因此就搬走避開。到了乙卯年鄉試,周已被考官擬定第十三名。第二場考試僧道禮拜父母的判題中,有“長揖君親”的句字,周用的是唐朝傅弈上奏朝庭的文字中“不忠不孝削發而揖君親”的語句。考官認為有毛病,竟然又除名了,周這才知道神的話不假。這是他在步陳谟(名登廷,棗強人,官制造庫郎中)家教書時,自己詳細告訴步老翁的。後來周不知去向,大概坎坷終生了。

 

  184、外祖父安公,是前母安太夫人的父親,去世時家道還是盛況時期,舅舅們多有用金寶殉葬,有人勸說美玉被盜的事例,但他們不省悟。又在墓牆外蓋房子,派幾個壯夫巡邏守衛,梆子聲鈴聲,徹夜交響不停。有人說這是樹旗幟招引盜賊啊,也不省悟。後來果然被盜。原來盜賊乘守衛白天睡覺,穿著青蓑衣,翻牆潛伏在草叢中,所以沒有發覺他們進去。到夜裡,用椎鑿破棺材,梆子響兩聲就椎兩下,梆子響三聲就椎三下,所以聽不到椎子的聲音。潛伏到天快亮時,鈴聲梆子聲都停息了,盜賊就跳牆走了,所以沒有發覺他們出去。屍身口中含有一珠大如龍眼核,也被盜賊割破臉盜走了。先是聽說被盜,就報告官府追查,還沒查出,舅舅們都同時夢到外祖父說:“我過去世欠這三個人的錢財,如今盜取是償還他們抓也抓不到的,只是我沒有屠殺過他們,而橫遭他們的酷虐,割破我的臉,這個果報,我要和冥司理論了。”過一個多月抓獲一個盜賊,果然是盜珠子的人。珠子被屍氣腐蝕,已經青黯不值一分錢了。那二盜已清楚知道姓名,但千金重賞還是抓不到,那夢確實不是謬誤了。

 

  185、沈老太說:“鄉裡有叫趙三的,與母親都為郭氏打工,母親死後一年多了。一天晚上,似夢非夢,聽到母親說:‘明天下大雪,牆頭上凍死一只雞,主人必定會給你,你千萬不要吃。我曾偷盜主人三百錢,冥司判我變雞,今生還債,下蛋夠數就死了。’第二天,果然如此。趙三不肯吃,哭著把雞埋掉了。反復追問他,才說實話,這是近幾年的事。”那麼世間供人拉車騎乘受屠宰烹煮的動物,必有前因吧,只是人們不知道罷了;這類狡黠偷竊的人,也必有後果吧,只是人們不深思罷了。

 

  186、我十一二歲時,聽堂叔燦若公說:鄉裡有叫齊某的,因為犯罪流放黑龍江,已經死了幾年了。他兒子稍稍長大,想找回他的遺骨,但貧窮不能前往,總是很憂傷。有一天,偶然得到幾升豆子,就磨成粉末,用水搓成丸,外面包一層赭土,假借賣藥名義就上路了,只是騙點錢有口飯吃罷了。但是沿途買他藥的人,雖然危重病症也馬上就好。人們又互相轉告,結果更賣出好價錢,竟然因此到達流放地,找到父親遺骨背回來。回來的路上在窩集遇到三個強盜,急忙扔掉錢財,只抱箱子跑。強盜追上他,打開箱子見到遺骨,奇怪問他緣故,他哭泣說明原委,強盜都很憐憫放了他,反而贈送他銀兩。他正要拜謝,一強盜忽然捶胸大哭說:“這人這麼弱小,還能數千裡外尋求父親遺骨,我堂堂大丈夫,自認為是大豪傑,反而做不到嗎?你們保重,我現在就去肅州了。”說完,揮手向西去了,他的同伙叫他先告別妻子,他也不再回頭,實在是感動太深了。癸丑年三月三日,夜宿海澱值班,偶然想起這事,記錄下來,也許是暗藏的德沒有彰顯,幽靈不甘心,暗中提醒我嗎?

 

  187、乾隆丙辰丁已年間,戶部員外郎長泰,有僕人妻二十多歲,中風昏沉,氣息奄奄如絲,到夜裡氣絕,第二天正要裝棺材,僕妻手腳忽然動起來,漸漸能屈能伸,然後坐起來,問:“這是哪裡?”眾人以為還是說胡話,僕妻接著環視屋中,好像有點省悟,歎息幾聲,默默無語,從此病就好了。但是觀察他的語音行步,都像男子,也不能自己梳洗,見他丈夫好像不相識。別人覺得有點怪,細問緣由,僕妻才說自己本是男子,幾天前死了,魂到冥司,主管人檢查他壽命沒有完。但是應當降為女身,安排他借這婦人的屍體還魂,他就覺得忽然睡去,忽然夢醒,卻已經躺在板床上了。問他姓名住址,堅決不肯講,只是說:“事情已到這地步,何必再給前世帶去羞辱呢?”於是不再追問。起初不肯與僕人同睡,後來無法拒絕,才勉強順從,但每一次同床共枕,就哭泣到天亮。有時偷聽到她自言自語說:“讀書二十年,作官三十多年,卻要忍受奴僕的恥辱嗎?”她丈夫又曾經聽到她說夢話:“積累錢財只是供兒女們享樂,再多又有什麼用?”叫醒後問她,就不承認說過,知道她很忌諱,也就算了。長泰討厭說神怪事,禁止家人外傳,所以事情不太張揚,但也有些人知道。過了三年多,終於郁郁寡歡病死,始終不知道她是誰。

 

  188、李村有農家婦,每天早晚到田間送飯,就見有女子跟隨在身邊,問同行的人卻看不見,農婦很害怕,後來漸漸跟隨到家,但總是在院中,或在牆角,不進入寢室。農婦逼近看女子就後退,農婦返身就仍然近前,知道是冤家對頭,因此遠遠地問她為什麼跟著。女子回答說:“你前生與我都是富貴人家的妾,你嫉妒我受寵,因此誣蔑我偷人通奸,致使我幽禁而死。現今來報仇,不料你今生孝順婆婆,總有善神守護,我不能靠近,所以天天相隨,想來想去,完全沒有報仇的機會,倘若你作道場超度我,我能轉生輪回,也就化解冤仇了。”農婦表示家中貧窮,女子說:“你的貧窮不是假話,能念誦佛號萬聲,也可以超度我。”問:“這怎麼能超度鬼?”答:“常人一念佛號,就聲聲傳遍三界,所以念佛的力量與經忏相等。你是孝婦,必定有感應啊。”農婦如她所說,念誦佛號,每念一聲,就見女子一拜,念滿一萬聲,女子不見了。這事是已故老人們常說起的。(可惜不知念佛能往生極樂)

 

  189、窪東有劉某,他母親疼愛他的小弟,劉疼愛小弟更勝過母親,小弟患重病,母親擔憂的廢寢忘食,劉設法治療,曾對妻子說:“小弟不能救治,那母親就有憂慮,不如我去死了。”妻子很感動,賣掉漂亮衣服,也沒有怨言。小弟病危,劉夫婦晝夜哭泣守候,有個乞丐,夜裡睡在土地廟,聽到鬼在說話:“劉某夫婦輪流守護他弟弟,有神光照耀,一時不能進去,要過期限了,怎麼辦?”土地神說:“兵家有聲東擊西的策略,你知道嗎?”第二天,劉母在廚房突然中風,劉夫婦跑去看,母親蘇醒而小弟已斷氣了,這就是鬼用計取走性命啊。後來劉夫婦都活到八十多歲。我家奴僕劉琪的女兒,嫁到窪東,聽那裡老輩人說:“劉除了侍奉母親以外,別的事笨得如牛,有人告訴他某某人不孝母親,劉掉頭說:‘世上哪有這樣的人?人間哪有這樣的事?你不要造謠!’劉的愚癡很多像這一類,傳為笑話。”卻不知他是天性純真,只是以為盡孝是自然而然,所以有這樣的疑惑罷了!元朝人的《王彥章墓》詩說:“誰信人間有馮道?”(馮道是五代時期的人,被後世認為最沒有氣節)就是這意思了。

 

  190、佛家講奪捨,道家講換形,奪捨就是借孕婦轉生,換形就是血氣已衰,大丹沒有修成,就借一壯盛的軀體相互對換啊。狐狸也能換形,我的族兄次辰說,有叫張仲深的,與狐狸交友,偶然問它修道的法術,狐狸說:“最初修煉幻化的形體,道行漸深就煉蛻形,能蛻形後,就可以換形。那人凡是癡呆忽然變狡黠,狡黠忽然變顛狂,以及本來不學仙,而忽然喜歡修道,人們奇怪他性情變得異常,不知那都是魂氣已經離去,狐狸附在那身體上而活著啊。但是既然換為人形,就屬於人道,不再能幻化飛騰了,而從此精進,就像人修仙一樣,那修成功就比較容易;有的被聲色名利,各種欲望誘惑,就像人被世間欲望迷惑沉淪一樣,那麼墮落輪回也容易。所以不是道力堅定的,大多不敢輕易涉入世緣,恐怕被腐蝕而不能自己覺察啊。”它的話似乎也有道理,那麼人欲的險惡,就太可怕了啊。

 

  191、朱介如說,曾經因為中暑昏倒,覺得自己忽然來到曠野中,涼風飒飒,感覺很爽快,但環顧周圍沒有路,不知去哪裡,見遠處有數十人向前走,就隨意跟著。到一官署,也跟著進去,見殿閣寬敞,左右都是長廊,差役奔走好像大官要坐堂審案的樣子。其中有一吏突然握住他的手說:“先生怎麼到這裡?”朱細看,原來是亡友張恆照。明白是到了冥司,因此告訴他迷路的狀況,張說:“生人的魂不小心來這裡,往往有這種事,大王見了也不怪罪,但難免多問一問,不如先坐在我的廊屋,等到退堂,我送先生回去,我也要問問家裡的事呢。”朱坐下不久,大王已升堂,從窗縫偷看,見同來的數十人,依次上堂訊問,說話聽不清楚,只見有一人昂首爭辯,好像不服罪。大王舉起褲子一揮,大殿左邊忽然現出大圓鏡子,周長一丈多,鏡中顯現一女子反綁受鞭打的景像,轉眼似電光一閃,又顯現一女子含淚橫躺的景像。那人叩頭說:“認了。”隨即被拖走。良久退堂,張就問子孫的近況,朱略說一二,張揮手說:“別再說了,只是讓人心煩。”朱因而問:“剛才見到的是業鏡嗎?”答:“是的。”問:“鏡裡的影子必定映照形像才顯現,現今沒有形像而鏡子現出影子,為什麼呢?”答:“人間的鏡子映照形像,神的鏡子是映照心,人作一件事,心裡都明白,既然明白,心中就有這事,心中有這事,心就有這事的形象,所以一照就清楚分明啊。若是無心的過失,本來不知道,那麼照也照不出來,心中沒有這事,就沒有這個形象了。冥司斷案,只根據有心無心辯別善惡,先生明白了嗎?”朱又問:“神鏡怎麼能照心?”回答:“心是不可見的,借物顯形,體與魂已分離,存留的是性靈,神識不滅,如燈火熒熒,外光沒有遮掩,內光空虛明亮,內外都亮堂,所以纖毫必定顯露啊。”說完,張突然拉起朱就走,朱覺得自身忽高忽低,如隨風的敗絮,倏然驚醒過來,卻已在床榻上了。這事是在甲子年七月,難怪他鄉試來晚了,跟我細說了他的事。

 

  192、昌平有老婦,養雞特別多,只賣雞蛋,有人要買她的雞去吃,雖然十倍的價錢也不肯賣。老婦住在山腳下,日久繁衍,大概滿山谷都是雞了,天亮時雞叫聲此起彼伏,就如互相傳喚一樣。有一次收割的麥子堆放在門外,群雞忽然千百只一齊來,圍繞麥子搶吃,老婦拿拐杖驅趕不開,叫來別人幫忙撲打,但是群雞東邊散了西邊又聚起,無可奈何。方在喧鬧時,老婦住的五間房屋,轟然倒塌,雞群這才驚飛到山裡去了。這與《宣室志》記載的李甲家老鼠報恩的事相類似。邵康節(宋朝預測家)說:“禽鳥能預先感應氣氛。至於萬物成敗的命數,肯定不是禽鳥可以預先知道的。”只是為什麼聚眾而來,救主人的危難呢?這必定有指使的東西了。

 

  193、堂侄汝夔說,甲乙都是捕狐狸為業務的,他們的住址相距十多裡,有一天發現一墳墓有狐狸的跡象,打算一起去,約好日落後在某地會面。乙到時甲已先在了,兩人一同到墳墓邊,看那洞穴可以容下人,甲讓乙躲在洞穴裡,而自己藏在墳墓外的草叢中,設想等狐狸回洞後,甲堵住狐狸的出路,而乙在洞裡捉拿。乙在暗中坐到夜裡,寂靜無聲,想出去與甲商量,呼喚良久沒有回應,試著出去找,卻有兩塊墓碑橫壓在洞口,僅有縫隙漏一線光,寬一寸左右,墓碑沉重不可推開,才知道被甲騙了。第二天,聽到外面有叱責牛的聲音,乙就極力號叫,牧牛人聽到後,報告他家人去看,找人搬開石碑,已經幽閉一晝夜了。乙懷疑甲謀殺他,率領子弟找甲算賬,要報告官府。走到半路卻見甲裸體被反綁在柳樹上,眾人圍繞唾罵,有人還鞭打他。原來甲去會面時,半路遇到婦人跟他調笑,因此在莊稼地偷偷親密,當時是盛夏炎熱,各自脫衣扔在地上,甲剛放下衣服,婦人就跳起來,抓起他的衣服跑了,不知去向,幸好沒人看見,狼狽地悄悄回去。還沒到家遇到一群明火執杖的人,見他就大叫:“他在這兒呢!”原來鄰家少婦三四人睡在院中,忽然見甲脫衣來睡在一起,少婦們驚叫驚動了眾人,甲已光身翻牆逃走,鄉黨們正在追捕啊。甲沒辦法辯白,只有呼天喚地而已。乙敘述了昨晚的事,才知道都是被狐狸出賣了。但想偷掩襲狐狸的洞穴,這是殺生害命的仇啊。這樣的仇,用游戲的方式回報,一個是封閉使人出不來又留縫隙使人不死,一個是奪人衣服使人被抓無法辯白,而人發覺就逃了。使人罪不至死,還可以說是善留余地了。

 

  194、胡牧亭說,他家鄉有一富戶,自己享受,閉門不與外面接觸,人們很少見到他的面。富人不善治理生計而錢財總是用不完,不善調養而始終沒有疾病,或者有禍患也能意外化解。他曾經有一丫環自己上吊死了,鄉官很歡喜,張揚他的事報到官府,官府也高興當天就來,等到檢驗屍體,忽然手腳蠕蠕動起來,大家正在驚怪,屍體就哈欠伸腰,接著就翻身,接著就坐起來,已經醒了。官府還要用逼奸上吊羅織罪名,略用語言暗示誘導,丫環叩頭說:“主人的妻妾如神仙,哪裡會看上我,如果看上我,我歡喜還來不及呢,怎麼肯上吊?實際是聽到父親不知為什麼,被官府杖殺,悲痛難忍,憤恨想死罷了,沒有別的緣故啊。”官府非常沮喪,其他的事往往大多是這樣的化解了,鄉人都說他是一蠢物,卻有這樣的福,實在沒道理。偶然有扶乩召仙,就請問這事,乩仙的判詞是:“各位錯了,他的福正是因為他的蠢啊,這老翁在過去生中,是一鄉村老漢,那人單單純純沒有計較心,悠悠忽忽沒有得失心,灑灑落落沒有愛憎心,坦坦蕩蕩沒有偏私心,有人欺侮他也沒有爭強好勝心,有人欺騙他也沒有防備心,有人誹謗他也沒有嗔怒心,有人傷害他也沒有報復心,所以雖然糊塗死在窗下,沒有大功德,卻因這樣的心被神靈福祐,使他今生受福報。他蠢笨沒有知識,正是他身體變了本性還在,沒有失掉前世的善根啊。各位感到懷疑,不是也太謬誤嗎?”當時在場的人信不信各有一半,我覺得這話耐人尋味啊。(雖然好人有福,可惜不知佛法,也是享癡福)

 

  195、王青士說,有弟弟謀奪兄長的家產,招訟師到密室,點燈策劃,訟師為弟弟設置機關布置陷阱,全面周詳,並且反間內應的法術,沒有不考慮到的。計謀已定,訟師捋著胡須說:“您兄長雖然猛如虎豹,也難逃出鐵網了,那麼用什麼酬謝我呢?”弟弟感謝說:“我與先生是至交,情同骨肉,怎麼敢忘記大德?”這時兩人相對隔著一張方桌,忽然桌下有一人冒出來,繞著屋子翹一腳跳舞,目光如火炬,長毛散亂如蓑衣,指著訟師說:“先生想想看,這位把先生看成骨肉,先生不危險嗎?”鬼又笑又舞,跳上屋檐離去。二人與侍童都驚倒,家人覺得聲音有異常,都呼叫著進來看,屋裡的人已昏迷不醒人事了。搶救到夜半,童子先醒來,就詳細述說了他見到的,另二人到天亮才能動。事情已經洩露,人們議論紛紛,弟弟最終放棄了陰謀,閉門不出好幾個月。相傳有嫖妓的,很相愛,嫖客想為妓女贖身,妓女卻不願意,嫖客許諾另找住宅單住,禮儀如正妻一樣,妓女更拒絕了。嫖客奇怪追問緣故,妓女長歎說:“郎君拋棄結發妻子而隱藏我,這哪裡是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呢?”她與鬼的話,可以說是所見略同了。

 

  196、張夫人,是我先祖母的妹妹,先叔的岳母,病重時對侍者說:“病不能好了,聽說臨死的人會見到先去世的人來,如今見到了。”然後環顧病床周圍,好像在找什麼,長歎說:“錯矣!”一會兒又拍頭說:“完全錯了!”接著又閉眼咬牙,掐手掌有痕跡了,說::“真是大錯了!”別人懷疑他是說胡話,不敢問。良久,把所有女兒媳婦叫到床前,告訴說:“我一向以為夫家疏遠而母娘家親近,現在來的引領我的都是夫家人,沒有娘家人。我一向以為兒媳疏遠而女兒親近,現今亡媳在旁邊,而亡女不見來啊。不是同血緣的相關,不同血緣不相關嗎?回想平時的存心,不是應該優待沒優待,不該優待卻優待了嗎?我已經錯了,你們不要再錯了啊。”這是三叔母張太宜人(五品官妻封號)親耳聽到的,婦女偏心,到死不悟的多了,這還是大智慧人,能回頭猛醒啊。(不知佛法,哪有真的猛醒呢,佛經上說,臨終見到亡故的親友來迎接,是冤親債主假冒,騙將死的人去惡道,這個張夫人是悟不到的,她還以為來迎接她的人是對她好,恰恰相反,這些人就算真是親友,也正是她平時沒有好好對待的人,現在來報怨了,這也說明佛法真是不虛啊)

 

  197、聽巴彥弼說,征討烏什時,有一天攻城緊急,一人正在奮力酣戰,忽然有飛箭從旁邊射來,沒看見,另一人在旁邊看見,急忙舉刀代他抵擋,反而自己被貫穿頭顱死了。被救的人感動並哀悼祭奠,夜裡夢見死者說:“你我前世一同做官,凡是任勞任怨的事,我都推卸給你,凡是見功見賞的事,就阻止你不能向前,因為這個因緣,冥司判我今生代你死。從今以後,我們兩無恩仇。我自有撫恤,不用你祭奠了。”那麼所謂的巧,不正是他的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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