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關於姐姐生平

 

姐姐屬馬,今年58歲,于2011年農曆臘月十九日因腦出血住進地方醫院,于2012年正月初十往生。

 

我們家姐弟五人,因姐姐在家裡排行老二,所以我們就順理成章的叫她二姐(為敘事方便,以下簡稱二姐)。 在我眼裡,二姐一直是個小心眼、會算計的人,她平日裡總是謹小慎微,患得患失。 也許是正因為如此吧,二姐幾乎總是皺著眉頭,抱怨命運,也抱怨周圍一切不如意的人或事,所以父母親在世的時候,有時會因為受不了二姐的沒完沒了的絮叨、抱怨而躲開她。 至今記得,有一次母親給我打電話帶著焦急地哭腔說:「這咋辦哪?你二姐一會兒又來了。 」

 

由於家境貧寒,二姐小時候和我們一樣吃了很多苦。 長大後,就在縣鎮的一家副食店當店員,認識了後來的二姐夫,於是結婚、生子。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很多公職人員都下海經商,自謀職業,二姐和姐夫也應潮流而動,停薪留職,在離縣城較近的農村買了房子,倆人以殺豬為業。 那時候,二姐和二姐夫幾乎每天都是早晨天不亮就起來殺豬,然後到市場上去賣肉,有時晚飯都來不及吃,就又要去農村收毛豬,可謂是起早貪黑、披星戴月,這樣的周而復始,年復一年,他們的日子過的很忙碌,也很辛苦。 期間,發生過這樣一件事:一頭長毛黑豬在被屠宰的過程中,由於二姐夫殺豬刀下去的位置淺了,沒有刺中豬要害部位,所以那頭豬一下子掙脫繩索從案板上蹦下來跑了出去,於是二姐二姐夫就又找來了鄰居在後面追,直到在一農戶的玉米地裡把豬抓回來,然後又摁倒在案板上補一刀把豬殺死。 「那血呀,崩到房頂上、屋地上、牆上,就連我和你二姐夫的衣服上、臉上也都有血」,直到多年後二姐提到此事,說這些話時臉上就流露出不安和淒然。 這樣二姐一家經過了幾年的奮鬥之後積攢下了一些錢,在縣城裡買下了一塊很大的房基地,兩個人歡歡喜喜地備下了蓋房子的全部材料,並滿懷希望地籌畫著未來的美好生活:兒子若考上名牌大學要花多少錢;娶媳婦要住什麼樣的房子;甚至連孫子那一代的生活也計畫在內了。 那時候,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一場災難正在悄無聲息的降臨,從此改變了全家人的命運。

 

那是一個有著很好陽光的秋日,姐夫早晨起來情緒極好,看著滿院子的磚石木料,他對二姐說:「你去買點肉,今兒個咱們吃餃子吧;我把這些椽子(蓋房子所用木料)收拾收拾,後天就開工了」。 二姐自然是積極回應,叮囑幾句就離開了。 可是當二姐從菜市場回來時,眼前的情景卻把她驚呆了:原來豎著的椽子呈大大的圓形倒在地上,只有二姐夫的腳露在外面,裡面不時傳出呻吟聲。 二姐急忙叫來120把姐夫送往醫院,結果是到醫院不到半個小時姐夫離開了人世。

 

經過一段時期的悲痛、憂傷之後,二姐逐漸適應了沒有丈夫的日子。 然後再經過一段時間後,二姐自然是改嫁、繼續生活。

 

經過了這樣一系列生活變故,二姐依然和這世界上的多數婦女一樣,過著一個平常女人的日子,在這份平常的日子中,自然是少不了的貪、嗔、癡、慢、疑,更不可能懂得淡泊欲望,哪怕是一點點的淡泊。 遺憾的是那時候,我們都還沒有學佛,不懂得在無常中覺悟,更不懂得因果法則的真實不虛,仍然是在沉迷中強烈的執著一個「我」,隨順自己的業力在無明中無休止的輪轉。 在姐夫去世的二十幾年時間裡,尤其是在晚年,二姐的生活可謂是顛沛流離、饑寒交迫,承受著精神上和生活中的雙重折磨。

 

二、關於學佛和住院

 

二姐不學佛也不念佛。 自從我和家裡的三姐去當地的念佛堂念佛並皈依淨土法門之後,就常勸二姐跟我們一起到念佛堂念佛,並把我們所知道的一點點淺顯的學佛的道理講給她聽,可是二姐每次只是聽聽而已,然後說:「我知道,我念佛,我念。 」可從沒一次真正的念過,哪怕是含含糊糊的念佛也沒有過,她答應念佛,只是為了讓我們高興而已。 不僅如此,言談中二姐曾說過,也有鄰居勸她信基督。 直到今天,我們也不能知道二姐當時的真實想法。 也許是在猶豫間吧,就在這時候,二姐住院了。

 

2011年臘月十九這天夜裡,我們接到醫院方面的電話,二姐住進了醫院,醫生診斷為腦出血,屬於腦下蛛網膜出血。

 

醫院裡,二姐臉色青白,嘔吐不止。 我們姐弟幾個焦急地圍在病床前,看著二姐被折磨的痛苦樣子而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那時候,我們真正的懂得了自因自果的不可替代。 為了有效防止因腦出血所帶來的頭痛和嘔吐對腦血管的刺激,醫生不僅用上了止痛藥和止嘔吐藥,還在我們家屬的強烈要求下最大劑量的用藥,然而二姐依然是疼痛不止嘔吐不止,其狀淒慘令人目不忍睹。 醫生說:「下蛛網膜出血是患者反應最重的一種,反復性大,病人遭罪,家屬也跟著遭罪。 什麼叫撕心裂肺你們知道吧?這種病就是撕心裂肺的疼,你們家屬要有心理準備。 」入院的頭兩天,二姐就是在這樣撕心裂肺中度過的。 期間,我們也想過了二姐可能命數將盡,便向念佛堂的劉姐請教對於危重病人的臨終關懷或助念方面的有關事項,劉姐不厭其煩地開示著我們,於是我們按照劉姐的叮囑,趁著二姐稍稍平靜的間隙又對她說起念佛,說起阿彌陀佛大願對我們這些罪惡生死凡夫的救度,說起西方極樂世界。 那天晚飯後,三姐拿來念佛機,為了不影響同室病友的休息,我們把念佛機放到她的枕邊,調到只有她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並告訴二姐要跟著念佛機念佛。 第二天奇跡真的就發生了,我們再去醫院時,二姐笑了,這是幾天來我們第一次看到二姐笑。 她用微弱的聲音告訴我們:「我昨晚跟著念佛機念了幾聲(佛號)就睡了,這一宿沒折騰」。

 

從這一天開此,二姐的病況逐漸好轉,期間遇到什麼問題我們就請教劉姐,然後如理如法的給二姐講,讓她明理。 那時二姐心裡偶爾就會產生恐懼,怕自己罪孽深重,無緣淨土。 我們就告訴她阿彌陀佛大慈父無始劫以來都在等待著救度我們,只待我們一念回心。 「二姐,別怕,佛肯定能救咱們」——這是我們當時經常對二姐說的一句話。 逐漸的,二姐口不離佛號,心裡充滿歡喜,笑容掛在臉上,也沒有了病痛的折磨,後來二姐竟然常像健康人一樣的和病友們聊天。 「二姐,為了感恩,你發願以後吃素吧!」 一天我對二姐說。 二姐沉默一會兒說:「我不能發這個願,我怕做不到」。 聽到二姐這樣說,我當時就想,我們這些生死凡夫哇!經歷了這樣的生死掙扎連一口肉食都不能放下,我們還能為自己的出離生死做什麼呢?還談什麼斷煩惱,談什麼斷見思惑嗎?這時候,真正體會到了「五濁惡世非念佛法門不能渡」的深刻內涵。 感恩阿彌陀佛大慈父對我們這些凡夫眾生的慈悲平等救度;感恩祖師大德的率先垂范;感恩法師們苦口婆心的淳淳教誨,讓我們要矢志不渝的信受念佛法門。

 

病房裡,二姐身心的變化使病友和醫護人員都充滿了好奇,偶爾就有同室的病友來問「念佛是怎麼回事?」、「學佛多久了?」 等等。 一次,一個也是腦出血的病人因頭痛折磨得把頭往牆上撞,醫生來後邊做處理邊說;「 頭疼也忍著點兒,不然你就唱佛歌,跟那個大姨(指二姐)學。 你看那個大姨,唱佛歌就不疼了」。

 

2012年正月十九晚上,二姐異常興奮,她吃完晚飯,就開始和病友們聊起家常,誰家在哪住?誰家裡有菜園、果樹等等。 她對他們說,明天早晨自己就要出院了,家裡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只等著她回去呢。 待到了後些日子春暖花開,青草也長出來了,她就去他們的菜園、果園裡走走。 她還告訴他們,自己的孫子如何如何的可愛。 她說,秋天裡她還要帶著孫子到他們那裡去吃烀苞米呢。 這天二姐和病友們直聊到子夜時分。

 

正月二十,也就在二姐準備出院的當天,天沒亮,我們接到醫院的電話,二姐病危。 當我們趕到醫院時,二姐已處於昏迷狀態。 醫生再次告訴我們:「下蛛網膜出血的病人出現這樣的反復情況屬於正常。 現在病人已是下蛛網膜大面積出血,情況不樂觀」。 上午十點零五分,二姐心臟停止了跳動。 這時,二姐的兒子和我們都及時的貼近二姐的耳邊說:「趕快跟著阿彌陀佛大慈父走,別猶豫,去西方極樂世界等我們,我們都在西方極樂世界相聚」。

 

就這樣,在南無阿彌陀佛六字洪名的庇佑下,二姐從病重入院到念佛往生,少有病痛折磨。

 

三、往生

 

自從二姐昏迷開始,我和三姐就一直在她身邊為她助念。 由於是在醫院的病房裡,考慮到院規和病房的實際情況,二姐心臟停止跳動後很快就送到了殯儀館,我們雖然是一路上佛號不斷,但是在殯儀館的停屍床上,在給二姐蓋上陀羅尼被的瞬間,我們看到她的臉呈黑青色的,嘴張著,顯然是很痛苦、恐怖,這時,念佛堂的劉姐和蓮友們及時趕到了,我們家屬和蓮友們一起穿著海青,邁著整齊的歩子,唱念著莊嚴的佛號, 祈願阿彌陀佛大慈父慈悲護佑二姐中陰無懼,心不顛倒,意不貪戀,提醒二姐不要忘紀念佛。 那一刻,我忽然感到二姐此生很幸運。

 

二姐的喪禮基本是按照佛法進行的。 說基本是因為,二姐的兒媳小菲不但不信佛,而且始終對我們學佛持嗤之以鼻的態度,而二姐的兒子也是將信將疑。 但是由於親緣關係,我們還是阻止了二姐的兒子、兒媳不要靠近亡者哭泣。 這樣就形成了兩種情勢:這一邊在作著佛事、念佛;那一邊二姐的兒子、兒媳在燒紙哭泣,在這種情況下,助念進行了十個小時。 助念結束時掀開陀羅尼被,我們看到二姐原來張著的嘴合上了,手臂柔軟,表情平和安詳,全然沒有了起初時的痛苦和惶恐,臉色也由黑青轉向微紅。 吃晚飯時全體素食,功德回向給二姐,祝願她在極樂世界早日花開見佛。

 

晚飯後,家裡人坐在一起免不了的說一些雜事雜務,二姐的兒子依然壓抑不住失去母親的悲傷又一次的痛哭起來,這時小菲用幾乎呵斥的語調對丈夫說:「你哭什麼呀啊?! 你哭什麼?我告訴你吧,媽是去了好地方了,你還哭!」 她接著詳細敘述說,「下午兩點多鐘的時候,就是你們在那裡念佛最起勁兒的時候,我看到房頂掀開了,從上邊下來一個像出家和尚一樣的人,腳踩著一個大蓮花,還帶來了一個小蓮花。 媽一下就跳到了小蓮花上。 媽可漂亮了,可年輕了,可小了,就只有這麼小(她用兩手比劃了一下),我從來沒看媽這麼漂亮過。 媽坐著蓮花跟著那個人往上去的時候,還往下看大夥兒呢,樂呵呵的就跟著走了。 接著,我就看到蓮花越來越多,後來滿屋都是」。 因為小菲不信佛,也沒有一點佛教知識,所以她的話也使家裡其他不信佛的人充滿好奇而不斷追問。 小菲解釋說:「我不是就這麼地睜著眼睛看到的,也不是睡著了夢到的,我就是困,迷迷糊糊的在那坐著就出現了那些——圖像,對,就是圖像」。 我和三姐愣怔了一下含淚而笑:感恩佛菩薩為救度我們這些煩惱厚重、疑惑心重的眾生而善巧方便地給我們的慈悲示現。

 

就在當天晚上,小菲也和我們一起去了念佛堂,她說她以後也要念佛。

 

「料得慈尊應念我,朝朝垂手望歸來」。 我常想,二姐的一生和我們一樣,雖然看似很平常,沒有犯過太大的罪孽,但殺盜淫妄酒,貪嗔癡慢疑也是從未間斷的,只是在臨命終時,在病魔逼迫下,才抱著將信將疑的心裡念佛。 若以她自己的業力,肯定是要下三惡道的,然而,她卻能在六字洪名的庇佑下不受病痛折磨的度過臨命終的那段日子,命終時安然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從此永無六道輪回之苦,愜意地享受著極樂國的常樂我淨,光明安寧,若不是念佛法門的殊勝怎能有出離之期?感恩阿彌陀佛大慈父;感恩劉姐和蓮友們的助念;也感恩二姐給了我們做功德的機會,讓我們從此深信淨土, 誓死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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